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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赫澜王正饮酒酣畅,闻心腹人言“郎主明日便将退位”不由得黯然神伤。垂泪道“孤任期只是十载,今日也才二十七岁,竟要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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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z' X: w: c8 s5 S( ?$ o元来鞑靼人间素有弑君之风,郎主始继位时,臣下即以烈酒敬之,酒中也少不得合些药来。郎主饮酒后,神智昏眩,再问他道“君能做郎主几年?”郎主只得胡言个数,这便是他的任期了,到了那日必要被弑。却也不可群臣造反执刀,乱刃分了主尸,好不坏体面!却要郎主选定个心腹人来,照前胸一刺,划得胸膛破开,十分惨烈。这人称作“君侧手”,虽是杀主,然那怕下手见血的当儿,对郎主也毕恭毕敬。那些鞑人做起这事来倒是十分英雄,郎主数代来虽也有那临终怕死的,终是甘死的多,便也这样传承着。赫澜王心下虽是不甘,终是个亡命胡贼,骑马打仗从不畏死的,况且正在年少无所牵挂,也不甚心伤。止想着一件事,你道是甚事?赫澜王想道“必找个亲如兄弟的心腹人作个君侧手,但不知何人可任。”一心便想到随营的小将官阿海陵来。那阿海陵今年才得二十二岁,自赫澜王上任便随他征战。阿海陵虽然年少,十分骁勇,出生入死的当曾与赫澜王并肩杀出,救他一命,赫澜王因此待他特别。二人同器而食、同衾而卧,那算得君臣?只如兄弟一般。私下里阿海陵少不得唤郎主一声好哥哥,郎主免不得称阿海陵一声海陵弟。如此打定了主意,一夜无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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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日清晨的时分,群臣皆整装骑马来请郎主。按土俗,郎主退位当巡视疆界,看尽大好河山方能闭眼。赫澜王沐浴过,换一身王袍,头戴貂冠,身披狼裘,肩搭狐狸尾,脑后雉鸡翎,自又是个漂亮汉子,生得貙目蜂腰,双肩抱拢。跨高头大马,端的好英武!旁有人备一青骢——这是鞑靼土俗,由郎主选定君侧手,便扶君选之人上马与君并策。赫澜王于群臣之间看也不看,止伸手一指那随营的阿海陵。阿海陵吓得一激灵,连忙单膝跪地道“我不敢杀郎主!” 为赫澜王扶起,道“为君者当有今日,任你乃是信你。” 阿海陵自泣不成声,左右扶之上马,犹哭泣不止,竟自不能挽缰。赫澜王拍其肩,笑道“若非海陵弟,何人能送我之命?”教人端来两杯烈酒,递予海陵,君臣两个痛快饮了一杯。海陵方止了悲戚,与王并行。鞑靼疆域辽阔,不能尽行,止游近处。巡归已是月上时分,赫澜王又与群臣饮酒,别了众人,携着阿海陵自回了大帐。那赫澜王自坐在虎皮金交椅上,一手将衣襟前扯开,露出好大一片胸膛来。赫澜王本是个惯战的反贼,怀着南侵的野心平日练习武艺十分加紧,只练得乍肩蜂腰,胸膛宽阔,脯肉翻隆,腹上刀刻也似腱子肉,端的十分矫健。自扯了块白毡布挂在面前——鞑靼人弑君,要挂白毡的,到时刀刃一刺,血便溅上白毡,继任郎主登基时,将这血毡披在肩头,沾了君血,算得承了天命。赫澜王唤阿海陵道“好兄弟,哥哥今生南征北战,无有不胜的。虽打不下来中原花花世界,业已够得扬名,威震四方了。我死之后自我几个兄弟中选一个立了罢,我叫他莫放过了中原。”言毕自袍中解下把尖刀来,银制的刀柄,刀身镶玉,雪白细细刃子十分锋利。着海陵手中一递道“好兄弟,今夜便用这刀结果我,也算我走人间一回了。”海陵含泪道“好哥哥,今日一别你我再不能见,我那里忍心捅杀你?” 赫澜王道“兄弟不可妇人之仁,此时可还有得退路么?这也算兄弟你送我一程” 阿海陵方接了刀道“眼看刀刃锋利,哥哥那里承当得起?不如我给哥哥一个痛快罢” 赫澜王摇头道“原先英雄死时,手下无不生剖狠刺,这痛快我断断不能要。想我堂堂郎主,受不得疼痛么?”海陵只得叹息,道“只得生受哥哥” 自将郎主前襟又打开些,手中擎得尖刀,把二目一闭照赫澜王胸中心窝处狠命捅刺下去。这刀乃是宝刃,只听“噗”地一声,登时自骨隙中透过,深达脏腑。你道这反贼竟也英勇,心窝处十分脆弱,如今叫刀刃捅下,再矫健的汉子岂能不痛?赫澜王只觉自家胸膛中痛楚得不得了,那血直溅上白毡,强着未发一声。竟眼都未闭,自止是攒眉蹙额,忍着痛疼而已。 阿海陵跪在君侧,竟未听见一声,疑是没刺着,睁眼瞧时,只见郎主面色如灰,圆睁虎目,眉心青筋一条条价隆着,牙关紧闭,唇上被咬出血珠儿来。再看胸膛时,尖刀没下去大半,血扑簌簌往下淌。阿海陵心中自不好受,流泪道“郎主可受得?” 赫澜王那里受得?只觉那体内冰泠泠介痛,然身为戎主怎好说些软话?只道“自然受得,你当继续了” 阿海陵将尖刀于赫澜王脏腑中一绞一旋——这竟也是胡俗,必要有这一步的。登时绞下些血肉来,自体内溢出,这招端的好狠毒也!绞得赫澜王三魂丧了两魂,七魄销了四魄。一口鲜血直望白毡上喷去,疼痛之下不由乓地一把握住阿海陵执刀之手。郎主力大,此时虽受伤却尚有些余力,阿海陵手腕被制得疼痛,叫道“郎主,好哥哥,可放开我!”不由挣了两下。这两下又绞了刀刃,赫澜王又是一个激灵,浑身的力气不知那里去了,手也松了,仅剩丝丝喘息不定。海陵不由掉下泪来,只是手上不停,向下一划直至胸腹交处,开了道伤口用力突刺,连剩一截刀刃也没进去。赫澜王此时迷迷离离,只觉得胸腹痛疼,连动手都没力。也难为他一声皆无。海陵知差不多了,将刃子望赫澜王胸中要命处一刺,赫澜身躯一震,只是一疼,天狼星归位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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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赫澜王安排停当,当立新君时群臣来问海陵“郎主可有甚交代?” 海陵始终记得郎主“莫放过中原”之话,因此告过群臣。单言郎主几个弟弟:纳海里、温都花、阿森洛奇、轲里图金都是与赫澜王征战过来的,见过我中原天兵神勇,大多人不免有些畏惧天威。听“莫放过中原”的话,胆已落半截。惟有那年小的轲里图金如大哥性情一般,狼心虎胆,早有取了中原之意。自兄弟中走出,高声道“尔等皆是妇人不成?言道要取中原,便怕得似杀头的也?我看不甚可怕,中原良将虽众,非练出来的么?止仗着人多地广罢了。似尔等这样懦弱,怎么得了?” 于是亲上马带兵,那手下的队伍好似蛟龙猛虎。才博得众人一片哗然,于是得各部爱戴。有小番取郎主所染血毡来,要与轲里图金披在肩头。止在此时,群臣中站出一人来大喝“不可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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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何人阻拦,请看下回分解 |